曾雍雅,江西省雩都(今于都)县梓山乡固院村人,1931年参加中中国工农红军。1932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。同年转入中国共产党。曾任第三军师宣传队分队长、第一军团保卫局指导员。1937年入延抗大学习。后任晋察冀军区支队长兼政委、团政委、军分区司令员兼旅长,第四野战军师长。参加了黄土岭战斗、百团大战和辽沈、平津、渡江、广西等战役。1950年后,任副军长。1952年参加抗美援朝,任中国人民志愿军副军长。1960年毕业于解放军高等军事学院基本系。后历任军长,西藏军区司令员,沈阳军区副司令员、顾问。是中共第九届中央候补委员、第五届全国政协委员。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。曾获三级八一勋章、二级独立自由勋章、一级解放勋章。曾雍雅被称为狼诱子,因为他在抗日战争时期的黄土岭战役中,运用巧妙的战术,成功引诱并歼灭了日军名将阿部规秀,展现了卓越的军事才能和胆识。 曾雍雅将军也参加了中央苏区反"围剿"和长征,下面通过回忆录来进一步了解这位将军有关反"围剿"和长征出发前的一些记忆。 永世难忘 曾雍雅 1917年7月6日,我出生在江西省于都县梓山乡张军村曾屋的一户贫苦农民家庭。1930年初夏,14岁的我从贫困家庭中走出,投身到了革命队伍。从此,我在党的教育和培养下,茁壮成长。在新中国首次授衔中,被授予少将军衔,光荣地成为人民解放军的将领之一。数十年过去了,许多事情都已成了个人记忆上的烟尘。但唯有当年参加革命和别乡参加长征的情景,却始终的留下在脑海里,永生难忘。 图为曾雍雅故居 投身革命忆犹新 本世纪20年代初,我的老家曾屋村这个小屋场,只有8户人家。其中4户是穷人,住在东面;另4户是有钱有势的土豪劣绅,他们聚居在西面。东西两面,间隔的是一块小田垅,可却如同两个世界似的,真可谓“鸡犬之声相闻,老死不相往来”。西面4户土豪劣绅家庭,依仗钱财之势,骑在当地人民头上,作威作福,称强施霸,过着不劳而获日子;而东面4户贫穷困苦的家庭,却成天劳动,不得温饱,日子越过越难过,受尽西面人家的欺压与盘剥。 我们东面4户人家,没有钱来供子女求学,几世数代,都没有一个文化人,别说过年写春联喜帖,就是平时写封信,都得求人代笔。为了解决这个问题,我的父辈几人共同商议,决定凑钱选派子弟去读点书。结果,我有幸被选中。从1925年8岁时起,在本地土墙背私塾学堂启蒙读书5年。当时,我肩负4户人家的期望,奋发用功,书还是读得不错的,但就是经常受有钱人家学生子弟的欺负。记得有一次放学后,我走在田间小道上,一个有钱人家的子弟,平白无故地把我推下冬水田里。我生性倔强,受不了这种欺辱,一时怒从心底迸发,反手将那狗崽子一把抓住,也拉进了水田里。那家伙被弄得满身泥水,冻得打抖。第二天上课前,先生叫我捧上课本到孔夫子像前朗读。读着,读着,先生来到我的背后,突然间在我背上打了重重的三教板子。起初,我并不知道先生为什么要体罚我,后来才搞清楚原来是那户有钱人家诬告了我。先生也不问青红皂白,不分是非曲直,一心偏向有钱人。我平白无故地挨了一场打,从此开始对那些有钱有势的土豪劣绅和趋炎附势的小人,就更加憎恨了! 1930年夏初,红三军第九师根据红军前委“分兵发动群众,集中以应付敌人”的指令,进驻我的家乡,发动群众,宣传土地革命,进行打土豪、分财产活动。师部青年科李科长见我活泼好动,有点文化,出身贫苦,又具有朴素的嫉世恶、恨无道思想基础,就经常找我讲革命道理,讲打土豪分田地、红军为穷人谋幸福,对我启发颇大。他还不时找我了解当地情况,教我唱革命歌曲——“当兵就要当红军,处处工农来欢迎,官长士兵都一样,没有人来压迫人······”“起来,饥寒交迫的奴隶!起来,全世界受苦的人们······。”在他的宣传教育下,加上对红军行为的亲眼目睹,我对革命开始有了深一步的认识,对红军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热爱感情,所以也就开始决心参加到革命队伍中去了。起初,我是暗地里为红军提供地方土豪劣绅情报,化妆带领红军去捉拿他们或者起掘他们埋藏的金银财宝。后来,我就干脆不怕土豪劣绅认识了,公开地跟着红军干起革命来了。 这年8月,我被选为本村的儿童团长,9月又被选任为潭头区少共区委儿童团团长。当时,儿童团的主要任务是站岗放哨,检查路条,禁烟禁赌,宣传鼓动。我们少年儿童,虽然年小,干不了大事,但在革命宣传、鼓动群众上,却一点也不差,有时还发挥出了大人们所难以发挥的作用。如禁烟禁赌,我们铁面无私,对烟鬼赌棍先是说服教育,帮助其改邪归正。对那些屡教不改者,就给他戴高帽,游大街,弄得他们威风扫地,脸面丢尽。他们虽不很服气,但想骂没有用,想打又不敢,最后只好服从儿童团,做到不抽、不赌。 1930年11月,蒋介石调集10万兵力,以张辉瓒为前线总指挥,对我苏区发动了第一次“围剿”。红军为了粉碎敌人“围剿”,主力再度集中,离开于都,奔赴战地。这时地方反动武装残余势力趁机重新纠合,对革命发动了猖狂反扑。在这种情况下,我们潭头区的革命干部和群众,只好会同县委、县苏部分党政领导干部,由平原撤退到山区坚持斗争。当时,我们成立了一支游击队,以县城南面的菜盒寨为据点。年纪不大的我,就在这只游击队里当了一名通讯员。斗争是极其艰苦的,连最起码的吃住条件都不具备。当时,我们通常一天只能吃两餐野菜粥。有时因搞不到粮食,就整天整夜地饿着肚皮,用山涧冷水填一填或者扯上几颗野菜吞咽进肚充饥。夜里睡得就更谈不上什么暖和舒适了,那是下垫一摞禾草,上盖一摞禾草,确实是天当被子地作铺,寒夜漫漫盼日出。但是,我们没有半点气馁,没有丝毫动摇,对革命充满信心,英勇顽强地坚持着斗争。 1931年8月,我们在主力红军一部的有利协助下,彻底消灭了当地反动武装势力,从山区回到了平原地区。下山后,我被调到潭头区少共青年委员会任干事。同年11月,在轰轰烈烈的扩红运动中,我带头报名参加红军,对全区起到了很好的影响作用。 一天,我奉命带领区里集中起来的34名新兵前往红三军第九师报道。清晨后,我们在乡亲们欢送的锣鼓声中,告别了家乡,踏上了从军征途。途中,我们同红三军七师十九团不期相遇。该团吴政委当了解到我们是新兵后,便同九师电话联系,要求将我们这几十号人马补充到他的团里。也许是他们商量好了,我们便这样补充到了七师十九团。起初,我在该团机枪连任通讯员,于1932年2月加入少共,同年5月又由团转入中国共产党。此后,我历任团部宣传队宣传员,师部宣传科宣传分队长、军团部政治部宣传队分队长,跟随中央红军转战苏区各个反“围剿”战场,并在战斗中不断得到成长,成为一名坚强的红军战士。 长征别乡情难忘 1934年6月下旬的一天,红一军团政治部主任朱瑞,正向我这个宣传分队长了解瑞金武阳区的扩红情况。我们正谈着,红一军团保卫局长罗瑞卿同志来了,他和朱主任打过招呼后,说:“朱主任,我们保卫局的政治工作无专人管,现在请你给我们调个政治指导员来!” 朱主任听后,沉思了一会,说“现在好多机关都缺少这方面的人员,都向我要求调人。其实,我手头上这方面的人员也不多。但不管怎样,问题总是必须解决好的。”他顿了顿,又说:“就这样吧,把他调给你!”朱主任边说边用手指着说:“他叫曾雍雅,是军团政治部宣传队的分队长,现在正在武阳区担任扩红突击队队长,工作蛮出色的,不到一个月就扩红一个团!” 罗局长一听,很高心地说:“他?我认识,工作不错,很活泼、很精干!好,就这么定了吧!” 我一听,急了,说:“报告首长,我年纪太小,还不满十七岁呢!那么大的机关,我的工作能力有限,恐怕干不好的!” 朱主任见我为难的样子,就亲切地鼓励我说:“去吧,小鬼!罗局长对政治工作是很关心的。只要你认真去做,他是一定会支持你的,你也是一定能干好的!”停了停,他又以毫不含糊的口气说:“就这样决定了,你可带上行装,现在就随罗局长到保卫局去,任命随后补发······” 没有办法,我只好服从命令,乖乖地跟随罗局长到军团部政治保卫局去任政治指导员。到了保卫局新的工作岗位上,我在罗局长的关怀下,认真工作,虚心向同志们学习,有计划地安排好政治学习和党支部组织活动,把机关政治思想工作气氛搞得浓浓的,得到了同志们的肯定和称赞。 1934年10月,在党内“左”倾错误路线的指导下,中央苏区的第五次反“围剿”斗争步步失利,红军损失严重,根据地面积越打越小。迫于这种形势,党中央不得不决定实行战略转移,即主力红军及中央机关撤出中央苏区,向西挺进,以开辟新的区域。这就是后来人们所熟知的“长征”。 长征前夕,我仍然在红一军团政治保卫局工作。这月17日,是我随部离开苏区、告别家乡父老乡亲踏上漫长征之路的一天。那一天,也是我终生难忘的一天。 这天傍晚,我们军团直属部队,从集结地于都段屋铜锣湾一带出发,由梓山的山峰坝至潭头圩处渡过于都河。当部队路经我的老家曾屋西边约200米处时,恰逢停进休息。这时,罗瑞卿局长把我找去。他一见我,就亲切地问道:“曾指导员,听说东面那个小村就是你的家,是吗?” “是的,首长!”我立即报告说。 “噢,是真的!”他点了点头,沉思了一下,又道:“这样吧,我现在批准你回去看看亲人,随后再赶队伍!” 我一听,顿时感到一股暖流传遍全身。是呀,自从参军离家后,一直都没有和家中亲人见过面。他们现在怎样了?身体都好吗?说句心里话,回家去看看,也确实是我的心愿。但是,我转念又想到了部队集结期间所学习的有关纪律规定,想到自己是个政治工作人员,要宣传教育别人,首先还得严格要求自己。于是,我对罗局长说:“报告局长,我想还是不回去的好。部队集结动员时就宣布了有关纪律条例,其中有‘不逃跑、不回家,反对老婆拖尾巴’。我是一名机关政治工作干部,理应成为普通战士遵守纪律的榜样!” 罗局长听了我的这些话后,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,说:“你能严格要求自己,这很好,应该受到表扬。不过,这让你顺便回家看看,是我的考虑与安排,不能视为违纪。”停了片刻,他又意味深长地对我说:“我看你还是一定回去看看的好,以后恐怕就难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啰!”看样子,罗局长已经知道这回是要走得很远很远的,只是我当时并未体会出来罢了。 “报告局长,我觉得还是不回去的好。”我坚决地说。 “曾指导员,你就回去看看家人吧!”这时,站在一旁的军团部秘书童小鹏也接过话头说,“这是领导和组织对你的关怀、给予的特殊照顾,你又何必考虑这么多呢!” 在场的其他同志也同样劝我还是顺便回去探望一下家。 在大家的规劝下,我心情十分激动地点了点头。这时,罗局长又对童小鹏秘书交待说:“童秘书,请你从保卫队派出一名战士与曾指导员同行,并带上两匹骡子,以便他们好赶部队! 此时此刻,我心情激动万分,心里直喃喃:“罗局长,你真是我们干部战士的贴心人啊!” 不一会,一名手牵两匹骡子跟我年纪不相上下的战士来到我的面前。这时,罗局长用手亲切地拍了拍我的肩背,说:“曾指导员,快去快回吧!”顿了顿,他又嘱咐道:“别忘了替我向你全家问个好!” 我感激地点了点头,孩子似的说:“忘不了,罗局长!”接着便欢天喜地翻身上马,和那同伴一路小跑地往老家奔去。 不一会,我们就到了村口。这时,村里的人都同我打招呼,有的还问这回红军是不是要离开苏区,不再回来。对此,我按部队动员时的宣传口径告诉他们说:红军是暂时离开苏区,为的是对敌人进行反攻。敌人打进来,我们打出去,不是不要苏区,而是为了扩大苏区,消灭更多的敌人!其实,当时我也的确不知道,红军这回一走,竟一股脑地走到陕北后才立下脚根。 我回到家里,家人都分外惊喜,父亲更是高兴地打量着我。他见我身挎公文袋,背着驳壳枪,个子长高了,身体变粗了,很是喜欢,一个劲儿地问这问那。当他得知我是顺便回来看看就要走时,他便张罗着杀鸭,叫家人生火煮鸭做饭。我赶紧劝阻说:“爸,你就别杀鸭煮饭了,部队现正在前进,我还要赶快归队去。”随行的那名战士也搭话帮着解释。 父亲听后说:“好吧,部队行动,不比一般,是讲个统一的。我就听你的,不杀鸭了。不过,有几句话还是要说给你听一听!” 我说:“爸,您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好了,我一定会记在心底里的!” 父亲点点头说:“雍雅儿,我们房族世代贫苦,受尽有钱人家欺辱。红军来了后,我们才看到了出头日子。现在你在红军队伍里要好好地干,永远跟着红军闹革命,不论今后遇到什么样的困难,都要坚决不回头。家里,你就别记挂了,有时间写封把信回来就可以了!” 我有力地点了点头,表示记住了。此后,父亲还说了许多叮嘱的话。时间很快就过了两个多小时了。我必须离家归队去了。于是,我对父亲说:“爸,时间不早了,我们要归队去了!今后你们就多自珍重,保护好身体了!你刚才的话,我将永远记在心里,跟着红军闹革命,不到胜利不回头!” 父亲听了,脸上露出了平时少有的笑容。随后,我们起身启程。父亲和家人们把我们送到大路上,眼看着我们飞身跨上骡子,朝前奔去。不一会,我们就到了离村有里把华里的松山岗上。此时,我回头再看,只见父亲他们还站立在村口大路上,频频挥手。我眼窝热了,激动的泪花不禁开放:不是吗,这正是苏区所有父老乡亲送别亲人踏上征途时的共同情景!这情景,又怎么能使人忘记呢?是的,那是终生难忘的啊! 我拨转马头,继续上路。一路上,我和那名同伴没有更多的说话,只有那马踢踏击山间石阶小路留下的串串清脆“的嗒”声······ 当天傍晚,我们在禾丰赶上了部队,并与数日之后胜利突破敌人的第一道封锁线,告别苏区,踏上了漫漫转战征途。 |